5月5日，在英国政府对全国实施了近6周的“封锁”之后，英国国际贸易大臣特鲁斯（Liz Truss）与美国贸易代表莱特希泽（Robert Lighthizer）宣布重启英美贸易协定谈判，双方承诺将动用一切资源快速推进谈判进程。鉴于目前英美均处于“封锁”之下，当前显然不是自由贸易协定谈判开启的最佳时机。然而，双边谈判仍旧如火如荼进行，说明此次谈判对于两国政府意义重大。
首先，在新冠疫情引发经济增长骤降和全球贸易崩溃的大背景下，双方都希望此次谈判能给商界传递积极信号。谈判宣布重启后英美双方就发表联合声明称这项协议“将促进双边经济的长期健康发展，尤其有助于从新型冠状病毒对经济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另外，这项谈判展现出了明显的政治意图。从英国的立场而言，这可能是英国的一项策略。英国目前仍优先考虑与欧盟达成协议，但是英欧贸易谈判陷入僵局，所以有意借此向欧盟示意英美贸易协定可以有力地替代英欧贸易协定，以此刺激欧盟做出更多的让步。从美国的立场上看，美国总统特朗普准备今年11月竞选连任，为此迫切需要拿出协议作为竞选“武器”向选民证明他“美国第一”经济议程依旧如初。再有，英美达成自由贸易协定一直是双方的重要经济议程。自投身“脱欧”以来，英国首相约翰逊一直致力于推动英国市场走向世界市场。与世界第一经济大国达成贸易协议是英国实现“雄心勃勃、开放和真正的全球英国”目标的重要一步。而长期以来，美国想要与英国达成双边贸易协议的野心并没有消失，其目的很明确：让英国允许美国大批农产品以较低的关税和美国式监管制度进入其农业市场，放宽NHS药品价格管制以及对美国公司开放公共采购等。
实际上，英美在今年美国大选之前达成贸易协定的想法过于理想化。不过，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所作的一份政治报告认为，即便身处疫情危机中，双边也完全可能在大选前达成一项政治性的“小协议”，即一种未经国会批准执行的高级声明。这将有别于传统的自由贸易协定采用的形式，可能会包含一系列宽泛的声明、承诺或关税削减，类似中美达成的第一阶段贸易协议。如果英美双边贸易协议达成，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中国会受到哪些影响？
首先，特朗普政府可能利用贸易协定来推行其反华经济议程，其与加拿大的贸易协定已经表明了这一点。2018年10月，美国与加拿大、墨西哥通过修订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共同达成了一项“美国-墨西哥-加拿大协定（USMCA）”，协定条款包括：如果加拿大或墨西哥与“非市场经济体”（主要指中国）进行贸易谈判，必须在谈判开始前三个月告知美国，以使美国可以在六个月内自由退出USMCA。这项条款明摆就是美国对加拿大和墨西哥的威胁：如果两国与中国进行贸易谈判，他们与美国的贸易协定将面临中断风险。同样，这一次贸易谈判，美国也是变相“逼迫”英国在中美之间做出抉择。据英国《卫报》报道，美国正寻求在协议中加入一项条款：如果英国与“非市场国家”进行贸易谈判，必须提前通知美国，以便美国自由退出协议。虽然拟议条款中没有特别提及中国，但华盛顿的英国外交官认为美国此举是为了遏制中英贸易关系。因此，如果最终美国在英美贸易协定中加入这一排他性条款，这对未来中英贸易关系来说无疑是一大噩耗。
其次，即便英国拒绝美国在英美贸易协定中加入这项“毒丸”条款，英国也可能被美国拉向反华立场，灌输反对全球治理的观念。最近，除了部分美国高级官员频频在社交平台上散布谣言对中国进行舆论攻击之外，特朗普政府似乎想利用疫情来切断中国与全球经济的联系，让制造业重新回流美国大陆，重新布局全球经济，把中国排斥在全球体系之外。此外，面对严峻的疫情，特朗普政府表现得毫无气量，不仅要从世界卫生组织撤回资金，还缺席全球疫苗峰会。为了证明自身立场的“正确性”，特朗普将寻求盟友共同贯彻其政治观念。虽然英美“特殊关系”今非昔比，但是显然英国是他的重要目标之一。英国外交官担心特朗普为了连任急功近利，通过对中国疫情的攻击来打压中国，这会使英国政府承受要与美国共同反华反全球治理的巨大外部压力。更糟糕的是，目前保守派支持加强反华的势头在这次疫情中愈发猛烈。如果特朗普“阴谋”得逞，中英未来合作，如中国电信公司华为进入英国5G网络系统建设等都将无辜受到阻挠。
然而，同样具有“政治强人”风格的约翰逊并非一个扯线木偶，英美贸易谈判对中国而言也是一个机遇。英国前财政大臣乔治·奥斯本表示，他坚信约翰逊不会轻易屈服。他表示：“首相是内阁中最支持与中国交往的成员。他已做好充分准备抵御来自党内的压力。”另外，他在Strand Group网络研讨会上补充到：“多边主义是各国就共同目标进行合作的一种方式。英美无法联合起来将中国这个在世界上连续存在时间最长的文明从全球体系中隔离开来。”他还回忆到，约翰逊（当时是伦敦市长）陪同他访问中国时就已经充分了解了与中国合作的必要性。肯尼迪学院的报告认为，如果英美之间签订的“小协议”扩展到双边贸易关系之外，可能为美国脱离单边主义而转向多边体系提供机会。鉴于全球生产的趋势日益扩大，任何快速的经济复苏就其本质而言都将需要各国之间的密切合作与信任。经济复苏高度依赖于全球公共卫生，而全球公共卫生需要国际合作，推进疫苗的研发和普及，以及降低新型冠状病毒在高峰后出现新一轮“大爆发” 的风险。如果英国能够说服美国主动参与全球合作，发挥国际主义优点，无论是英国、中国还是世界其他地区都将受益匪浅。
不过，依目前来看，短时间内说服对华政策上“鹰派”的特朗普改变政治路线的任务绝对是艰巨的，而且英国内部的反华势力也不容小觑，所以这项谈判于中国挑战大于机遇。尽管如此，就英美双方目前面临的棘手问题，如新出现的英美之间在数字税收、5G采购和隐私标准方面的摩擦等看来，英美达成“小协议”也绝非易事。无论如何，中国要不断加强自身经济实力，稳中求进，才能最终应对任何可能的挑战并抓住机遇。1
（作者简介：韦伶铃，上海外国语大学英国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
1本文重点参阅以下文章：
https://www.ft.com/content/791165de-9375-11ea-899a-f62a20d54625
https://www.ft.com/content/72f64342-8488-416f-8861-f01342750c44
https://foreignpolicy.com/2020/03/11/trump-johnson-us-britain-trade-agreement-fta/
https://www.theguardian.com/politics/2020/may/12/us-message-to-britain-in-bilateral-trade-talks-its-us-or-china
https://www.hks.harvard.edu/centers/mrcbg/publications/awp/awp13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