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疫情；NHS；卫生治理    

 4月30日，大病初愈的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又一次站在英国每日疫情发布会的讲桌前，针对民众关心的封锁令何时解除的问题做出解释。他先是肯定了疫情爆发以来全国上下的抗疫成果——“英国疫情已过高峰”；随后又表示这只是“开始阶段的结束”。言外之意是，疫情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彻底解除。在漫长的疫情“常态化”阶段里，作为经济恢复基础的NHS不能只关注“量”的变化，更需要在“质”上更进一步，否则被“击穿”的结局不可避免。

一、不断扩大的NHS规模

英国抗议政策转向之后，保证NHS在疫情期间正常运转成了整个国家的头等大事。复活节周末，英国政府宣布将集中精力解决NHS员工个人防护装备不足的问题，在两天之内向300万医疗卫生系统的工作人员投放121000件防护装备，还加设多处面向NHS工作人员的病毒检测点；同时政府宣布在四月底之前，要将每日病毒检测量提升至十万次，这一目标最终在5月1日达成。之前，英国还在全国范围内通过建设多处方舱医院、进口和生产大量呼吸机、号召已退休的医疗卫生系统员工重回岗位应对疫情。

每日疫情发布会上，政府对他们自己给予NHS的“雷厉风行”的支持颇为满意，并且一再强调英国疫情并未击穿NHS，政府仍手握足够的资源应对接下来的挑战。在四月底检测量增大的情况下确诊率和死亡人数连续下降，5月1日检测数破十万后，单日确诊率甚至在疫情爆发以来首次低于10%。单看结果，扩大NHS规模这一思路，在英国已见成效。因此，政府定下了在5月中旬之前将每日检测数提升至二十万次的目标。

 NHS的规模同时也是英国政府考虑是否解除封锁令的重要指标，鲍里斯在被问及政府何时才能放宽封锁措施时表示，只有达到以下五项指标，才会考虑解除封锁：NHS有足够的能力照顾重症病人，进行专科治疗；新增死亡人数持续下降；感染率下降；真正解决检测能力和个人防护设备紧缺的问题；确保解除封锁措施后，不会发生对NHS造成压力的第二波疫情。鲍里斯的态度不仅默认了疫情短期内并不会结束的事实，经济生活的恢复必须与抗击疫情的举措同步展开，也肯定了NHS是未来经济恢复的基础，这对NHS的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NHS未来要面对的是在疫情“常态化”之后，如何在全国对医疗卫生系统的关注度降低的情况下，为经济生活的开展打好基础。在封锁措施放宽后，政府的工作重心将不仅仅是医疗卫生领域，在短期内为NHS进行大规模资源调配的能力也会相应缩水。如果疫苗研制落后于预期，或者在“解封”后疫情再次迎来小高峰，那么再举全国之力扩大NHS的规模不仅不现实，而且将不再是最终的解决方案。

二、医疗规模与效率并不等同

在英国政府定下四月中旬累计检测数达到30万次，四月底日均检测十万的目标时，同样面临严峻疫情的德国已经在国内170个实验室中进行了170万次检测，如果按照英国政府所说的检测数量是问题的关键，那么英国在疫情应对上已经慢了一大截。

早在四月初，德国虽然确诊近十万，但累计死亡人数仅两千人上下，针对新冠疫情采取的措施就已经初显成效，科赫研究所（RKI）所长威勒4月3日称当时在德国一位确诊患者数天内平均只传染一人，而在前几周则是五到七人。医疗资源方面，德国医院协会表示德国当时4万张重症监护病床中，仍有1.5-2万张未被使用。

而在那段时间，英国确诊四万人，4月5日单日死亡人数创下新高，达到708人，首相鲍里斯·约翰逊病情恶化转入ICU，多家医院人满为患，重症病人无法得到及时治疗，虽然政府一再发表声明称不会耽误心血管病人和癌症病人的日常治疗，但医院早已无法保证在应对新冠肺炎时兼顾其他病人。全国上下如临大敌般地支持NHS，国防企业转产呼吸机、全国的3D打印机开始生产口罩、制药公司大规模投资疫苗……一片慌乱的景象。

导致这种现象发生的原因是NHS与德国医疗体系传统上的差异。作为英国引以为傲的国家名片之一，NHS的传统是提倡普遍性原则，凡有收入的英国公民都必须参加社会保险，按照统一标准享受相关福利，福利系统由国家统一管理实行。NHS主要经费来源是国家税收，2009年一年政府在社会福利制度方面的拨款就超过900亿英镑，“国家统筹一切”是NHS最鲜明的特点。但是在操作层面，NHS的表现并未达到理想状态，全英国平均每十万人只有6.6张ICU床位，只有欧盟平均水平的一半，而且NHS的主要力量在社区诊所，应对大规模重症病例的力量则相对较少。

与德国相比，NHS缺少了松散的联邦医疗体系中竞争关系带来的优势。2004年，德国卫生与社会保障部的乔治、鲍姆（George Baum）对统一后的德国卫生系统进行了观察，得出德国医疗体制是一种“将竞争和社会团结结合起来的哲学”。德国同样也有覆盖99.8%人口的医疗保险，但在采取的是“统一制度、分散管理、鼓励竞争”的管理体制，强调社会团结互助，政府不参与社会医疗保险的具体操作，而只是设计制度和制订相关法律，走的是政府干预与市场调节相结合的道路。这也是他们的医疗系统能积极创新，能在疫情爆发后做出快速有效的反应并把损失尽可能降低的原因。

NHS正是缺少这重要的“竞争”环节，所以才在疫情爆发期间表现得如此狼狈。政府在不改变医疗体制的情况下只能通过机械地投入资金和人力、扩大检测规模等方式试图保证NHS的治疗能力，这种僵化的累计长远来看并不是走出疫情危机最好的方式，在抗击疫情的实践上，医疗机构的规模和效率并不完全等同。

在疫情进入“常态化”阶段之后，英国政府必须将“竞争”作为一个提升NHS治理能力的重要因素纳入到医疗体制建设之中，实现资源的合理调配，而不是从国家层面统筹一切。

综上所述，虽然英国政府称疫情已过高峰，但是未来NHS仍然要面对很大挑战。当前NHS已经接近医疗治理能力极限，英国政府需要的不仅是规模上的调整，更需要吸取其他国家的经验，将竞争原则引入到医疗卫生体制之中。¹

（作者简介：付博锐，上海外国语大学英国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

1^参考资料：

‘NHS_ Too Big to Scale – Bigger is Not Better’, by Dr Tony Hockley – Politeia

https://www.bbc.com/news/av/uk-52494306/coronavirus-uk-is-past-the-peak-says-pm-boris-johnson?intlink_from_url=&link_location=live-reporting-map

https://www.telegraph.co.uk/politics/2020/04/28/key-rule-governments-five-tests-lifting-lockdown-soften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