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防疫态度，利益关切
防疫措施的差别
近日，面对英国政府分阶段“解除封锁”的提议，苏格兰政府保持了其在防疫过程中一贯的谨慎态度，其首席部长尼古拉·斯特金（Nicola Sturgeon）也在一番考虑之后宣布要延长苏格兰的“封锁”期限。
苏格兰议会某议员在接受《卫报》采访时提到，英国政府的“解除封锁”计划根本没有任何科学建议的支撑，也缺乏公共卫生专家的支持，因此斯特金的举动合情合理。而在回答来自外界的询问时，斯特金的发言人更是毫不客气地称是英国政府做出了不良示范，他表示：“在其他地区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如果某个地区先行‘解除封锁’，那么不仅会损害其他地区的防疫成果，还有可能对地区团结带来负面影响。”
苏格兰政府面对疫情的谨慎态度从3月初就已有所显现。当时，欧洲疫情刚出现大规模扩散的苗头，苏格兰首席医疗官卡罗琳·卡尔德伍德（Caroline Calderwood）就警告称，一旦疫情全面爆发，苏格兰50%到70%的人口将有可能遭到感染，而其中的20%会出现相对严重的症状。为了防止这种状况出现，斯特金首先宣布禁止500人以上的大型集会，不仅如此，在英格兰医疗信托的协会负责人克里斯•霍普森（(Chris Hopson）声称政府建议公众戴口罩可能会使NHS（国家医疗服务体系）口罩供应不足时，斯特金也发表声明建议民众通过戴口罩的方式防止感染病毒。
对比英国政府和苏格兰政府的防疫措施，我们不难发现英双方并不完全相同——苏格兰向来对待疫情更加谨慎，采取措施更加果断强硬，而英格兰却通常对过于“果断强硬”的防疫举措心存顾虑。然而，即便双方起初未能在防疫措施的实行上完全达成一致，且因此关系更加紧张，但经过一段时期的权衡之后，英国政府却往往会主动向苏格兰政府的防疫方向靠拢。那么是什么造成了双方防疫措施上的差别？此类分歧未能进一步扩大的理由又是什么？
防疫措施背后的博弈
事实上，苏格兰与英格兰之间的矛盾不仅体现在双方防疫措施的差别上，也存在于疫情期间各自不同的利益关切里。5月初，由于苏格兰西部群岛已持续三周未发现新感染冠状病毒的病例，有公共卫生专家提出建议，认为可以让西部群岛这样人烟稀少的地区率先“解除封锁”。对于该建议，英国内阁办公厅大臣迈克尔·戈夫（Michael Gove）表示非常赞成。在他看来，将“人烟稀少的偏远岛屿”作为“解除封锁”的试行点能够在帮助英国政府尽快确立“解除封锁”的科学措施的同时，避免新型冠状病毒大规模二次爆发，不论从效率角度看还是从风险角度看，都不失为一个两全之策。
但苏格兰政府与戈夫的对该建议的态度却截然不同，在媒体报道“戈夫企图将苏格兰西部群岛作为‘解除封锁’的试行点”之后，西部群岛地方议会领袖罗迪·麦凯（Roddie Mackay）就表示即便苏格兰本身也有逐步放松封锁限制的考虑，但当下的建议也意味着该地区会成为民众眼中的政治“小白鼠”，引发社会恐慌。对此苏格兰政府也提出了警告，称任何草率的做法都可能给该地带来社会和经济上的动荡，甚至破坏早先的防疫成果。
对于英国政府而言，通过提前在某地试行“解除封锁”，汲取经验和教训之后再出台官方政策推广到全国在情理之中，因为只有在“解除封锁”的具体措施被证明有效的情况下，他们才能够避免因“轻举妄动”而遭到公众的批评。不仅如此，通过在某个特定地点试行“解除封锁”，也的确能够降低病毒大规模二次爆发的可能性，甚至在政策出现问题时，由于试行范围较小，波及群体数量较少，也能够及时止损。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从英国政府的角度来看，该举措利远大于弊，但对于苏格兰政府而言，这无异于对苏格兰民众的“不负责任”。首先，苏格兰的防疫成果源自苏格兰地区上下齐心的努力，与“反应迟缓”的英国政府关系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因此苏格兰地区没有义务为了疫情仍旧相当严重的英格兰地区“身先士卒”。其次，作为高度自治化的英国地方政府，苏格兰政府不必为英国的整体经济发展负责，从而也并不像英国政府那样急切地希望各行各业尽快“复工”，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必要在还未完全控制疫情扩散的情况下着急“解除封锁”。
苏格兰政府对英格兰式“弃车保帅”的
认同在4月中旬也有所体现，当时斯特金对英格兰NHS具备个人防护用具事实上的“优先使用权”提出了质疑。虽然当时斯特金并未拿出确凿证据，以证明个人防护用具生产公司的确得到过英国政府的指示，但她仍旧坚称自己“无法接受”英国政府在完全不通知地方政府的情况下“挪用”个人防护用具的行为，并表示会继续监督个人防护用具生产公司。
从苏格兰政府和英国政府一系列利益关切的矛盾中我们可以得出：双方防疫措施上的差异也源自他们不同的利益关切。苏格兰政府对待疫情更加谨慎，采取措施更加果断强硬的原因在于比起英国整体利益，他们显然更加偏向苏格兰的利益，在涉及苏格兰利益问题时，他们往往底线明确，行动迅速。而英国政府由于其政治角色限制，需要考虑和权衡的因素远多于苏格兰政府，因此更容易受到多方影响，从而显得犹豫不决。
三、启示：“爱丁堡”与“伦敦”的未来
苏格兰政府和英国政府在疫情中的表现同样折射出他们关系的未来发展，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英国政府难免因其“弃车保帅”的理念伤害到苏格兰的利益，引起苏格兰政府的强烈不满甚至是反对，但因为英国政府习惯了考虑和权衡各方因素，这也导致他们并不会一味无视苏格兰政府的诉求。在斯特金宣布要延长“封锁”期限之后，英国政府也表露出不会轻易放宽“封锁”要求的态度，这与他们一贯的作法没有太大区别——3月和4月，英国政府先后追随苏格兰的防疫措施，宣布禁止大型集会，同时官方也肯定了戴口罩对新型冠状病毒的预防作用。
由此可见，苏格兰政府和英国政府之间与其说是“容易出现分歧”，倒不如说是“处于不间断的博弈之中”。在英国的政治权力中，公共卫生，教育和治安等都属于下放权力，因此苏格兰政府能够在疫情爆发的初始阶段根据其现实情况采取较为迅速的决策。然而，“封锁措施”的开始和结束都不是苏格兰政府可以“独断专行”的，他们还需要英国政府的同意，因此最终的决策权依旧在英国政府手中，这也意味着为了自身利益，苏格兰政府并不会“坐以待毙”。
苏格兰政府对自身利益和底线的坚守给英国政府推行全国性政策施加了更多的影响，但这些影响并非坏事，它一方面能够起到“催化剂”的作用，促使英国政府在面对新冠疫情这样的重大危机事件时尽快做出决策，另一方面也可以充当“冷却剂”，使英国政府无法轻易被一时的“头脑发热”所左右，以至于轻易“解除封锁”，最后出现不可挽回的结果。
那么英国政府的政治理念会否造成双方难以弥合的嫌隙呢？答案是否定的。苏格兰政府和英国政府之间的博弈并不代表双方一直对立，并且既然苏格兰政府的决策能够影响英国政府的决策，英国政府的让步和妥协也能够反之缓和苏格兰对英国政府的不满情绪。因此从目前的趋势看来，“爱丁堡”和“伦敦”在较长的一段时期内依旧会保持互相制衡，共同合作的关系。
（作者简介：李征宇，上海外国语大学英国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