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影子内阁，科尔宾，停滞的新自由主义，“社会欧洲”
四月初，在英国深陷新冠疫情泥沼之时，基尔·斯塔默击败对手当选为工党新任领袖，科尔宾时代至此正式成为过去的故事。此后，斯塔默迅速对影子内阁进行了重组，旨在建立一个“态度包容，思想深刻且人才济济”的全新影子内阁，进而以中立的态度监督并支持现任首相的工作。
包括《卫报》在内的一些媒体评论员对“新”工党的未来发展持乐观态度，认为斯塔默包括“抑制党内反犹主义”在内的一系列措施能够帮助工党挽回流失的犹太选民，还能重建2019年底工党跌到谷底的声誉。然而质疑的声音依旧存在，某工党议员在接受《金融时报》的采访时提到斯塔默低估了许多支持他的党内成员。该议员认为大多数支持斯塔默的人虽然算不上极端左派，但仍旧是左派，因此这些人有可能会迫使斯塔默在接下来的工作中继续坚持科尔宾留下的经济政策。目前的工党党内氛围如何？与曾经科尔宾领导下的工党有怎样的区别？他们未来的工作将从哪些方面开展？英国与欧盟的关系又会因此受到怎样的影响？这一些列问题引起了外界的关注。
多元工党
新宣布的内阁成员里共有17名女性和15名男性，其中包括7
BAME（黑人，亚洲人和少数族裔的缩写）议员。从教育背景看，影子内阁成员里仅有不到三分之一的成员毕业于牛津或剑桥，且还有三名成员从未接受过大学教育。不仅如此，与布莱尔政府关系密切的前首席检察官法尔科纳勋爵将以首席检察官的身份重返影子内阁，曾在戈登·布朗领导时期担任能源大臣的米利班德也被选为影子内阁成员。除却温和左翼力量的回归，科尔宾支持者们的结局也尤为瞩目。虽然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遭到了淘汰，但仍有丽贝卡·朗·贝利和安迪·麦克唐纳留在了斯塔默领导下的影子内阁里，并分别担任影子教育大臣和影子就业权利和保护大臣。
影子内阁成员的组成呈现出“多元化”特质，也表明了斯塔默兼收并蓄的理念。对比曾经在科尔宾领导下的影子内阁，斯塔默领导下的影子内阁显然更加“中立”。法尔科纳和米利班德的存在能够有效避免工党提出诸如“电信产业国有化”这样的激进政策，同时，女性议员和BAME议员在影子内阁中的稳定占比体现出工党依旧为“社会公平和少数群体”发声的政治底色，而教育背景的差异又再一次为“党内应当存在不同的声音”提供了保障。与外界预测不同的是，虽然斯塔默对科尔宾内阁进行了“清洗”，但他并未将与科尔宾有关的党内人士完全排除在影子内阁之外，而是在保证科尔宾支持者们不会对自己今后的党内工作产生严重阻碍的情况下知人善任。作为费边社重要成员之一，基尔·斯塔默在任命影子内阁成员时非常明显地践行了理性思考和渐进主义。
科尔宾的前支持者们
在斯塔默成功当选之后，工党议员理查德·布尔根希望重新发起社会党竞选团体，以作为以斯塔默为首的费边社成员在工党内的竞争对手。为了达成该目的，布尔根正在努力同前影子财政大臣约翰·麦克唐纳加强合作。同时，为支持科尔宾领导层而成立的草根竞选团体领袖乔恩·兰斯曼也发表声明称该组织不能像过去那样继续下去，他呼吁发动更多由草根领导的民主运动，而非过去以伦敦为中心的民主运动。对于斯塔默而言，这两个组织都对其在工党的领导都有一定的影响，但考虑到布尔根已成为影子内阁后座议员，麦克唐纳也完全退出了影子内阁，且布尔根和兰斯曼并不是站在统一战线（有媒体分析称布尔曼希望重建社会党竞选团体的原因在于弱化兰斯曼在党内的影响力），他们的影响力着实有限。
三、停滞的新自由主义，工党与“社会欧洲”
在科尔宾领导工党时期，许多工人阶级认为工党在将政治重心转向伦敦之后“抛弃”了其北方的工人阶级支持者，使得该地区经济萧条，民众生活水平下降。基尔·斯塔默当选之后曾表示：“虽然目前英国由于疫情影响经济无法轻易复原，但我们仍旧不能忘记那些被忽视已久的工人们，他们对经济复苏起着相当关键的作用，也一直无法得到可以与其劳动相匹配的薪酬。”在发言中，斯塔默还提到疫情之后相较于回归“紧缩政策”，英国的当务之急是出台政策对高收入人群增税。不论是重提“工人阶级利益”还是坚持远离“紧缩政策”，都是斯塔默领导下的工党对于英国停滞的新自由主义的回应。
几十年以来，新自由主义持续影响政府决策，英国社会愈发趋向“唯资本论”，劳工剥削增加，贫富差距拉大，尤其是“紧缩政策”更再一次压缩了英国工人阶级的权利。脱欧公投之后，不论是英国和欧盟之间的劳工流动还是市场开放程度都有所降低，曾一度飞速发展的新自由主义遭遇了事实上的停滞。值得一提的是，欧盟曾提出“社会欧洲”的概念，其核心理念在于提高“劳工福利”，以社会政策的手段促使欧盟成员国保护“工人阶级利益”，然而这个概念却从未被成功推广到欧盟各成员国，而促成这个结果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英国的反对。
由于过分依赖新自由主义，英国政府长久以来面对欧盟政策都采取“支持经济一体化反对社会一体化”的策略，因而直到脱欧之前，英国两大党派——保守党和工党都立场一致地认为欧盟从社会政策角度推行“社会欧洲”概念的行为损害了英国主权，但同时工党前领袖科尔宾也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一再表示“紧缩政策”使得英国数以百万计的劳工陷入贫穷之中。作为英国党派，工党选择与保守党站在统一战线防止欧盟过分干涉英国内政实属正常，只是其政党根基一直在“工人阶级”的立场上，因而在英国脱欧后期才逐渐显现出了与“社会欧洲”相似程度极高的政治理念。
除此以外，需要理清的另外一点还在于斯塔默反对“紧缩政策”和继承“科尔宾式经济政策”之间的关系。即便科尔宾对“紧缩政策”一直以来都秉持批评和质疑的态度，但这并不意味着科尔宾实际上提出了针对“紧缩政策”的有效修正建议，并且工党在2019年底的惨败也证明其并未成功帮助工人阶级摆脱因“紧缩政策”而遭受“福利压榨”的命运，所以仅凭斯塔默和科尔宾对新自由主义态度上的相似就认定斯塔默一定会继承科尔宾的经济政策仍然是有些武断。
四、工党，英国，与欧盟的未来
从目前斯塔默透露给媒体的信息看，工党在英国脱欧后期很有可能成为英国与欧盟之间的润滑剂，多元化的党内成员能够帮助工党在提出政策建议之前尽可能考虑多种角度，在这种前提下提出的建议相对比较中立温和，可行性也比“为了选票而盲目喊出的极左口号”更高。更值得期待的是工党与欧盟委员会在“劳工福利”问题上的“不谋而合”，这种“不谋而合”在有效实施的前提下，能够避免英国完全被新自由主义支配，从而继续损害其国内工人阶级的利益。如果能够保证英国国内对劳工的保护程度与欧盟对劳工的保护程度相差较小，那么尽管英国脱离欧盟市场一体化体系，也不会对双边自由劳动力流动产生过分严重的危害。
工党是否焕然一新，这个问题从一开始答案就很明确。虽然科尔宾的理念仍旧残存，但工党确实已经不再是科尔宾领导下那个稍微有些“用力过猛”的反对党，斯塔默所展现出的理性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引导工党，使工党成为他们口中那个能够在支持的同时监督首相工作的反对党，对因新自由主义而日益紧张的英欧关系起到“社会政策”层面的缓和作用的反对党，或许有一天能够在大选中“一雪前耻”的执政党。当然，这还需要时间加以验证。
（作者简介：李征宇，上海外国语大学上海全球治理与区域国别研究院助理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