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7日，由54名保守党后座议员组成的北方研究小组（The Northern Research Group）给鲍里斯·约翰逊写信称，疫情封锁让北部地区经济陷入困境，这与他去年赢得大选时的承诺相矛盾。议员们敦促鲍里斯明确提出结束封锁措施的路线图（lockdown exit plan）。这些保守党议员表示，如果没有地区复苏计划，北部的经济困局将看不到结束的希望。北部保守党议员的反对声，触及了鲍里斯·约翰逊的敏感神经。怎样调和中央与地方之间的矛盾，如何改善现行封锁策略，并尽可能地挽回自己岌岌可危的支持率，已经变成鲍里斯·约翰逊不得不立马解决的问题。
央地分歧的原因及其严重性
英国中央政府与北部地方政府间的分歧在“三级封锁令”开始实施时就已经初露端倪，并随着“三级封锁令”的推进而不断加深。从10月中旬曼彻斯特政府拒绝接受中央政府提升封锁等级的指示，到北方研究小组敦促政府提出具体的经济复兴计划，经济问题是中央政府与地方政府之间分歧的核心。第一，中央政府在《工作保留计划》结束后，并未出台足够强力的援助政策保证失业率不再增长；第二，实行封锁政策的过程中，中央政府没有提供令地方政府满意的经济支持；最后，在封锁政策与经济复苏之间，中央政府未曾提供具体的经济方案，这让地方政府“看不到结束困局的希望”。
而该问题的严重性，主要体现在它既难以解决，又时间紧迫。首先，中央政府现有的经济措施手段贫乏；其次是该问题的紧迫性，多座北方城市的疫情已近失控，留给鲍里斯·约翰逊和中央政府的反应时间及其有限；最后，该问题涉及到鲍里斯·约翰逊在保守党党内和全国的支持率，这使鲍里斯·约翰逊陷入两难境地——如果不推翻“三级封锁令”，不仅疫情得不到控制，还会增加弥合分歧的难度，如果用“封国”代替现行封锁措施，则会影响政府的公信力。
10月22日的疫情通报会上，财相苏纳克在之前的冬季经济计划上又追加了数十亿英镑补贴，具体包括给第二级封锁区的餐饮、休闲和住宿行业的企业每月2100英镑现金补贴；更新“工作支持计划Job Support Scheme (JSS)”，雇员的最低工作时间从33%降至20%，即可有资格申请补贴；减少雇主必须缴纳的薪资金额从33%降至5%；个人创业者补贴增加一倍，达到3750英镑。新救助计划从11月开始将持续至少半年，预计英国政府会为此支出总计130亿英镑。但该计划与第一轮疫情期间中央政府大手笔“撒钱”保经济的计划比起来仍然差些火候，客观上并不能解决北部的经济困局，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延缓疫情对经济的消极影响。同时，北方城市的政府和来自北部地区的议员们对此经济计划并不感冒，依然敦促政府出台更有力的经济复苏计划。这似乎已经证明了单纯地追加投入不仅不会解决经济问题，也不能弥合中央与地方这一方面的分歧。
同时，如果中央政府若不尽快调整北方地区的封锁政策和经济援助政策，得到地方政府的全力配合，这些地区的NHS就会陷入过载的局面。曼彻斯特重症监护中心的数据显示，该地区12家医院中的部分医院已经出现了床位不足的情况，医院的平均负荷已达82%——对于NHS来说，离85%的负荷极限咫尺之遥。如果不采取行动，重症监护室到11月8日将挤满新冠患者，12日之前将爆满。同时，利物浦的医院现在接收的新冠患者数量比4月第一个疫情高峰时还要多。种种迹象表明，因为中央与地方缺乏协调，英国的抗疫之路已经越走越窄。
就鲍里斯·约翰逊本人的支持率而言，北方的态度至关重要，这也是北部城市政府与中央政府的“谈判”中最重要的筹码之一。鲍里斯·约翰逊能在2019年的大选中大胜，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北方民众的支持。而北部之所以支持鲍里斯，则是因为他为北部创造经济增长的诺言，“北方研究小组”也正是以此倒逼鲍里斯出台“经济复苏计划”的。10月30日，中央政府政策出现转向，再次将全国封锁纳入考虑范围，预计整个市场为一个月。在“三级封锁令”没有明显成效后，再次封国成了控制疫情的唯一选择。而将封国的时长暂定为一个月，则是出于经济方面的考虑。此举是英国中央政府在保护支持率和控制疫情间的权宜之计，但短短一个月的全国封锁，能否遏制住第二轮疫情洪水猛兽般的侵袭？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乐观。
全国封锁前景堪忧
中央和地方政府之所以会因为经济问题产生分歧，除了第二轮疫情前一系列措施的积弊过深，直接原因就是“分级封锁”政策的设想与实际效果差距过大。而在封国的一个月内，这样的状况还将持续。如果封国一个月能有效遏制疫情发展，则中央政府与地方政府之间的分歧也能迎刃而解，中央政府也有机会体面地制订后续的经济计划。但是，分级封锁中政府所面临的问题，在全国封锁的语境下依然存在，这将使全国封锁的有效性大打折扣。目前英国的抗疫思路并未发生明显转变，依然是尽可能延缓疫情发展的速度，保持NHS正常运转，等待疫苗出现解决问题。但实际上，中央政府出台该政策之前考虑的并不够全面。
首先，高估了地方政府对该政策的执行力和民众对封锁政策的认同程度。地方政府依然会因为各自的经济利益，想方设法地与中央政府唱反调，而中央政府也无法有效处理这类问题。更严重的是，由于失业率上升和封锁带来的生活中的种种不便利，民众对封锁政策的认同度也不断下降——10月17日，上千人走上伦敦街头参与了最新一次的反口罩、反强制注射疫苗的游行；在封锁令生效前聚众狂欢的现象更不在少数。此外，据伦敦卫生与热带医学院(University of London， London School of Hygiene & Tropical Medicine)开展的一项涉及数千人的调查发现，只有三分之一的英国民众因为“6人限聚令”而不再与朋友或家人见面。同时四分之一的受访者承认，新规生效以来，他们每天见的人反而更多了。一些科学家甚至认为，酒吧餐馆晚上10点的宵禁政策也很多余。调查结论称：虽然这封锁政策让一些人减少了社交行为，但他们的努力被更多不守规则的人抵消了。
此外，疫苗研发和NHS检测-追踪系统表现不尽如人意，这对英国政府的防疫政策来说无异于釜底抽薪。天空新闻报道，有数据显示,截至10月14日,在新冠阳性的密切接触者中,只有59.6%的人被系统通知要隔离；现场接受病毒检测的人中,只有15%能在24小时内得到结果。鲍里斯也在10月22日的疫情通报会上承认,这个花费120亿英镑建造的系统需要改进。
疫苗方面，帝国理工学院的一项研究结果指出，9月份，只有4%的英格兰民众体内拥有新冠抗体，相比7月份的6%有所下降。在6月底和7月初进行的第一轮检测中，每1000人中约有60人检测出了抗体；但在9月份进行的检测中，每1000人中只有44人检测出了抗体。英国携带新冠抗体的人数下降了四分之一左右。研究还发现，新冠痊愈6到12个月后可能会再次感染，这意味着即使疫苗研制成功，也需要每年接种两次才行。尽管帝国理工对疫苗有效性的负面结论很快就被指缺乏证据，但这种言论很可能被本就反疫苗的群体利用，给政府造成麻烦。由此可见，短短一个月的、欠缺配套措施和对实际情况综合考量的全国封锁，很可能不是英国政府的救命稻草，而是另一个死胡同。
综上所述，因为中央和地方政府分歧难以解决、疫情势头发展迅猛、封锁计划的配套政策还未完善以及民众对封锁的抵触心理，所以即使中央政府在封锁政策上发生转变，英国的实际情况可能也不会很快有所改观。1
（作者简介：付博锐，上海外国语大学英国研究中心研究助理）
1参考资料：
https://news.sky.com/story/coronavirus-test-and-trace-hits-lowest-weekly-figure-with-less-than-60-of-contacts-reached-latest-report-shows-12111076
https://www.thetimes.co.uk/article/we-need-a-northern-economic-recovery-plan-to-build-back-better-from-covid-dh3jnnsc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