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就业市场，白领，《工作保留计划》

 2020年3月，新冠疫情在英国爆发，此后，为了保障国民安全，防止疫情进一步扩散，英国政府下达“封锁令”。“封锁令”对英国经济的负面影响堪称巨大，远超2008年金融危机。在疫情爆发之初，英国中央银行英格兰银行（The Bank of England，简称BoE）甚至预测，此次危机可能致使英国经济跌至三个世纪以来的谷底。虽然英格兰银行于8月初收回了该说法，并表示英国经济的恢复速度比预测更快，但其仍旧提醒，称这场危机给英国经济带来了自1921年以来的最大冲击¹。为了在控制疫情的同时挽救经济，英国政府在过去5个月紧急出台了各种贷款援助计划，也对原有的援助机制进行了诸多修改。

随着疫情逐渐得到控制，英国政府解除了大部分地区的“封锁令”，这使得英国经济逐渐回暖。根据英格兰银行的数据显示，虽然在“封锁令”解除之后，英国家庭支出仍旧比2020年初低了10%，但房地产市场却基本回归正轨，甚至有进一步发展繁荣之势。但行业的复苏是否代表英国经济将以一帆风顺的势头迅速恢复？答案是否定的。

1. 《工作保留计划》的目的与弊端

目前，后疫情时期的就业问题，是摆在英国政府面前最重大的经济问题。就业问题并非英国后疫情时期所独有，从3月“封锁令”下达之初开始，英国就业市场就遭到了极大的冲击，大部分普通职工只能居家远程办公，而对于那些由于工作性质，无法进行远程办公的职工而言，待业在家就成为唯一的选择，久而久之，其工作企业的资金流中断，发放工资便成为一大难题。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政府拨款支持，企业将不得不考虑通过大规模裁员来保证其存续，而这批数量庞大的失业者又有很大概率成为社会中的“不稳定”因素，这不论是对政府在疫情期间的抗疫，还是对政府在疫情之后的社会管理，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图示：歇业的店铺）

《工作保留计划》（Job Retention Scheme，简称JRS）就是政府为避免出现这种情况而出台的一项特殊援助计划，其针对群体为“封锁令”生效期间面临失业危机的普通职工。按照《工作保留计划》规定，在疫情期间，企业可通过法定程序将“休假”员工人数如数上报，政府在清点核实之后，会根据该企业切实的“休假”员工人数为该企业发放一笔援助资金，而这笔资金则被用来支付这些员工在疫情期间的工资。也就是说，《工作保留计划》在一定程度上保证，英国的普通职工不会因为企业发不起工资而遭到裁员，这对于缓和给英国就业市场带来的冲击相当有效。

然而，《工作保留计划》的弊端也十分明显，许多经济学家早在6月就已经提到，该计划的首要问题是增强了受益者对其的依赖性。他们认为，由于对该计划提供的援助习以为常，许多受助者无法意识到计划结束之后的危机，也不会为此早做打算，在计划骤然停止之时，很多人可能会因为没有找到接替工作而仍旧面临失业的窘境。对此，经济学家建议，政府应当采取“分阶段逐步结束《工作保留计划》”来帮助受助者摆脱对其的依赖性。值得注意的是，虽然经济学家认为这种“逐步结束”的方法可成为避免“就业率断崖式暴跌”的有效解决之道，但从目前的发展来看，实际情况却并算不上十分乐观。

2. 后疫情时期的就业问题与《工作保留计划》

在对英国经济复苏前景进行预测时，英格兰银行虽然对行业的复苏表示信息，却对并未过多地展示出对就业市场的乐观。根据其最新评估数据显示，在2020年年底之前，英国的失业率将达到8年以来的最高值，约有250万英国人将处于没有工作的境地。同时，英格兰银行也提到，直到2023年，英国的就业市场都无法回到疫情之前的水平。对此，《金融时报》专栏作者丹尼尔·托马斯（Daniel Thomas）和德尔芬·施特劳斯 （Delphine Strauss） 提出，除却抗风险能力本就较弱的蓝领，英国白领在后疫情时期所面临的困难也非常值得关注。在他们看来，新冠疫情与英国曾经经历过的金融危机有很大不同，在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之际，英国蓝领受到的影响非常大，而与之相对，英国白领几乎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但此次疫情却改变了这一情况，将抗风险能力较强的白领也置于危险之地。来自猎头公司Reed JobIndex的一份数据显示，从2020年3月英国新冠疫情爆发以来，英国白领的工作申请数量就迅速超过了非白领的工作申请数量，但从2020年2月开始，白领工作的发布数量却一路走低，且一直低于非白领工作的发布数量。那么，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是什么呢？与《工作保留计划》有关吗？

（图示：白领与非白领就业状况调查）

事实上，这两个问题都不难回答。首先，大部分白领的工作处于中间层次，对于企业而言，他们是经济繁荣时期的“锦上添花”，而非经济困难时期的“雪中送炭”。简而言之，他们并非受到企业重视的稀缺人才。《卫报》7月份的报道就能佐证这一点。该报道提到，比起高端技术和管理工作与底层体力工作，中间层次的工作在疫情期间受到了最严重的负面影响²。除此以外，丹尼尔和德尔芬在其发表在《金融时报》的文章中也曾提出，虽然疫情的前景仍有不明朗的部分，但许多企业在辞退其高官的决策上还是十分谨慎，至少目前这些企业还不愿意先从“稀缺型人才”入手。其次，不论是为了维持疫情时期的社会运作，还是后疫情时期的经济恢复，比起坐在办公室的工作，英国都更需要从事实际生产的工作，这就导致白领的工作机会减少，竞争压力增大。最后，在面临工作危机时，白领一开始总倾向于寻找同等层次的工作，而后在僧多粥少的情况下，他们又不得不降低要求，但此时许多非白领工作机会早已被别人捷足先登，于是白领的失业率就显得更加夸张。因此，除非英国从疫情的阴影下完全走出来，否则白领的就业困境很难轻易得到缓解，甚至如果出现第二波，第三波疫情，高端技术和管理工作也会受到威胁，这批失业人员也有很大几率要参与同白领的工作竞争，如此一来，英国的就业问题将会更加严重。

那么，《工作保留计划》在英国后疫情时期的就业问题中，又起着什么样的作用呢？在谈到后疫情时期的就业问题时，大部分经济学家都同意一个观点，即，虽然政府“逐步结束《工作保留几乎》”确实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疫情后期的“就业率断崖式暴跌”，但这仅仅只是一种“缓兵之计”，随着10月《工作保留计划》的终止，英国就业市场的全面萧条将不可避免地到来。英国财政大臣苏纳克在面对此类关切时，无视了部分经济学家“延长《工作保留计划》到明年中旬”的建议，坚称这种做法“不利于待业在家的普通职工找到新的工作”。英格兰银行行长安德鲁·贝利（Andrew Bailey）也对此表示支持，且建议受助者及早进入“更加适应社交距离的行业”中寻找工作³。然而由于前文提到，疫情的持续有可能使得失业人员大量涌入某些行业，而这些“更适应社交距离”的行业又无法提供足够的工作岗位，最后导致的结果仍旧是“就业率断崖式暴跌”。而根据英国国家经济和社会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f Economic and Social Research）的推断，在领取《工作保留计划》的资助工资的同时，受助者也将按时缴纳个人所得税，这部分税收让英国政府的财政负担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大，也使得英国政府有余力延长《工作保留计划》的援助期限。

综上所述，《工作保留计划》至今较好地发挥了“缓冲”作用，不仅减少了白领所面临的就业竞争，缓解了白领的失业焦虑，更从实际上避免了白领大量涌入某些行业，导致就业率断崖式暴跌。因此，在疫情发展情况还未完全明朗之前，英国应当谨慎考虑终止《工作保留计划》，迫使失业职工在新兴行业还未完全发展起来，无法提供足够工作岗位的时候，就去该类行业寻找新的工作机会，从而造成更大的就业市场危机。

（作者简介：李征宇，上海外国语大学英国研究中心 助理研究员）

1^ https://www.theguardian.com/business/2020/aug/06/bank-of-england-says-uk-economy-recovering-faster-than-first-feared

2^ https://www.theguardian.com/business/2020/jul/07/uk-jobless-rate-coronavirus-oecd-unemployment

3^ https://www.theguardian.com/business/2020/aug/18/as-germany-extends-furlough-rishi-sunak-wants-uk-to-embrace-change-job-loss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