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无论英国最终是否脱欧，此次脱欧运动本身将进一步加速英国的外交战略布局调整，并已经在各方势力面前展现出了自己在国际环境中游刃有余的生存能力，以退为进，为自己的外交战略增加了选项。

迫在眉睫的英国脱欧公投象一个幽灵在欧洲徘徊，它使西方国家的政治神经高度紧张。欧洲理事会主席图斯克6月13日借助德国《图片报》惊呼，英国脱欧不仅可能导致欧盟瓦解，甚至将引起西方政治文明瓦解。然而，如果将英国的脱欧运动置于当前日益错综复杂的国际关系大背景下加以考察；结合英国近年来富于变化的外交策略加以审视，就不难发现，作为一个深谙国际格局变化本质的老牌资本主义国家，英国在其外交战略布局中依然具有相当的主动性。

西方国家早就不是铁板一块

奥巴马在4月访英期间曾公开劝告英国留在欧盟。虽然最新的民调显示，他的呼吁并没有得到英国民众的积极响应，但美国总统就英国脱欧问题公开表明立场本身已经将人们的视线从英欧关系转移到了大西洋两岸关系。

在美国的全球战略布局中，欧盟长久以来被认为是其最为忠实得力的盟友。由于文化上甚至是血缘上同根同源，美欧意识形态共同主导战后世界格局带有某种历史必然性。然而，近年来，欧美之间看似牢不可破的同盟关系却悄然发生着微妙的变化。首先，金融危机极大消耗了欧美联盟的经济基础。2008年金融危机给欧美经济造成了沉重打击，各国自顾不暇，经济发展模式的同质性阻断了大西洋两岸互依共存的可能。为了尽快走出困境，无论是美国还是欧盟都急切地需要在全球范围内尽可能地拓展经贸合作。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国家在经济上强势崛起，世界经济格局发生了历史巨变，中国已经发展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如何与崛起的中国打交道，是西方国家面对的新课题。

其次，欧美在维护国际安全与稳定事务上的分歧越来越大。一方面，美国对北约各国有限的国防支出颇有微词。另一方面，亚太再平衡战略使得美国不得不将部分注意力从欧洲转向远东以及环太平洋地区。这使得北约在与俄罗斯博弈的过程中很难从美国那里得到足够的支持。过去几年中欧洲地区一系列地缘政治冲突，让欧洲政治精英们更加清醒，美国老大哥并不可靠，这也使美国对欧洲的影响力大打折扣。

再次，欧美社会自身的内部结构也正在经历巨大的变化。受到移民和人口穆斯林化的影响，白人在欧美人口结构中的多数地位受到严峻挑战。这也意味着欧美间原本由共同的历史文化传统建构起来的向心力正逐渐被冲淡，文化民粹主义已成现象。欧盟内部的分裂也在加大，比如一些英国精英沮丧地看到，原本出于限制德国崛起的欧盟和欧元等制度设计到头来促进了德国的强大；德国在处理欧债和难民危机过程中的强势立场也使英国精英深感不快。总之，在全球格局呈多极化发展趋势的今天，愈渐复杂的国内外环境使得欧盟与美国很难继续维系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关系，大家要在传统空间以外寻求新的利益增长点。

英国不甘于扮演美国的欧洲小弟

英国历来是美国在欧洲地缘政治设计上最重要的一环。但是，欧美关系的微妙变化使得夹在美国与欧盟之间的英国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经济上，英国一直在积极推动欧美间的贸易自由化和单一市场自由化。然而，欧元区的经济困境使英国不得不重新评估自己的欧洲利益。在安全事务合作方面，“美国在欧代言人”的角色更使英国在欧盟的处境极为难堪。近年来，欧美在伊拉克、叙利亚、乌克兰等问题上分歧明显，这让英国在欧盟内部俨然成为另类。此外，棱镜门事件中，英国的“免监听地位”使其在欧盟陷入了异常尴尬的境地。卡梅伦一向以务实态度闻名，面对处于深刻变化中的世界局势，善于借势的英国人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英国首相卡梅伦曾在《每日邮报》上表示，“全球经济变革的风向正在向中国和印度等亚洲国家转移。在未来二十年里，全球90%的贸易增长将来自欧洲以外的地区，英国必须利用自身优势抓住这一机遇”。英国一方面与中国频繁互动，不仅带头加入亚投行，开启中英关系“黄金时代”，更是宣称“英国要做中国在西方世界最强支持者”。另一方面，英国亦在积极建立和维护同印度、日本以及东南亚国家的合作伙伴关系。诚然，亚洲广阔的市场和巨大的发展空间是吸引英国的重要原因，但在经济利益驱动的背后是英国战略布局的调整。

英国主动实施外交战略转型

亚洲是英国未来重点布局的核心区域。在脱欧背景下，英国战略布局的东移向欧美释放了这样一种信号：除了欧盟和美国，英国还有其它的选择。虽然就经济体量、合作层面、文化认同度等方面而言，相较于英美、英欧间传统的同盟关系，英国和亚洲各国的合作有着明显的限度，但是，由于亚太地区在整个全球格局中的重要性，抓住了亚洲的英国无疑为自己积累了重要的筹码。须知，英国在历史上依靠海外殖民形成的文化优势，在东南亚地区依然十分显著。

在丘吉尔倡导的三环外交中，英联邦的重要性极为突出。除了亚洲，英国还将目光投向了那些深受英国历史文化影响的英语国家，比如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等。英国的脱欧派曾明确提出，脱离欧盟后的英国完全可以通过加入北美自贸区、或者甚至以英联邦为基础建立一个新的联盟等方式抵消脱欧对于英国的影响。这对欧盟而言无疑是严峻挑战，但对英国而言，与其和危机重重的欧盟捆绑在一起，不如尽早在日益错综复杂的世界政治经济格局中为谋求一席之地创造更多的战略空间。

无论英国最终是否脱欧，此次脱欧运动本身将进一步加速英国的外交战略布局调整，并已经在各方势力面前展现出了自己在国际环境中游刃有余的生存能力，以退为进，为自己的外交战略增加了选项。必须承认，英国人善于谋篇布局的外交经验，值得深入体会。

（本文作者为上海外国语大学党委书记姜峰。题图来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