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恐慌性消费”，规模经济
2020年9月，英国新冠疫情出现“二次爆发”，为了避免疫情扩散，英国政府于同年11月初宣布将启动“二次封国”，对那些本就处于艰难恢复期的英国企业来说，这一消息无异于雪上加霜。英国产业联合会（Confederation of British Industry，又称CBI）首席执行官卡罗琳·费尔贝恩（Carolyn Fairbairn）表示，在一定程度上，此次封锁对英国经济造成的负面影响更甚于英国政府于2020年3月颁布的首次“封锁令”1。与此同时，目前，由于英国政府仅提出将《工作保留计划》的生效时间延长到12月，此后的许多企业仍然难以避免受困于资金周转问题。因而，除却疫情“二次爆发”和“封锁令”本身带来的影响，政府拨款有可能出现的“断流”情况也加重了企业们的忧虑。
然而，即便在这样艰难的“经济寒冬”之中，英国个体零售业也依旧展现出一丝不同寻常的“顽强生命力”。根据英国零售数据跟踪公司本地数据（Local Data Company）调查显示，在疫情爆发期间，英国全国境内有0.5%的个体零售商店关门，而与之相对，连锁零售商店的关门数量却达到了2.8%2。虽然这些个体零售商店目前占有的市场份额还远远比不上连锁零售商店，但来自英国国家统计局（Office for National Statistics，又称ONS）的数据却表明，至少在非食品零售市场上，新冠疫情对于个体零售商的打击远远低于其对连锁零售商的打击，甚至在连锁零售商非食品零售销售额持续下降的同时，个体零售商的非食品零售销售额却隐隐有回升之势。那么，个体零售商店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是什么呢？
（图示：英国国家统计局数据）
事实上，个体零售商店在疫情“二次爆发”之时还能保持恢复势头的原因主要有三：一是“二次封锁”消息带来的“恐慌性消费”；二是“疫情期间”的“安全顾虑”，和“封锁政策”的“限制性措施”；三是疫情期间的“经营成本变化”。
据《卫报》报道，在“二次封锁”消息正式发布之后，英格兰地区掀起了一阵“恐慌性消费”热潮，去零售商店抢购的消费者数量比去年同一时段多出11%3。在经历过第一次“全国封锁”之后，英国民众大多都已了解“在‘封锁’开始之前进行物资储备”的重要性，同时，由于“二次封锁”规定，直到12月初，英国全国超过50万家商店，餐厅和酒吧都必须保持关门状态，因此，为了避免在疫情迟迟得不到解决，政府被迫延长“封锁”之时陷入物资紧缺的窘境，英国民众除了尽量抢购物资之外别无选择。然而，单有“恐慌性消费”一个理由，其实无法解释个体零售商店在疫情期间的优势，毕竟对于消费者而言，大型连锁零售商店可提供的物资选择远远多于个体零售商店。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英国民众需要抓紧时间抢购物资，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一定会冒着感染新冠病毒的危险去人群密集的大型连锁零售商店。除此以外，大型连锁商店一般开在客流量较大的商业街，对于那些住所远离商业街的民众而言，往返交通也是一大问题。在这种情况下，个体零售商店的优势就凸显了出来：由于无法与大型连锁零售商店竞争，个体零售商店一般分布在各个街区的街道上，消费者密度也远低于大型连锁零售商店。如果没有必要，住所远离商业街的居民在疫情期间通常会选择就近采购必须的物资。《卫报》的调查数据也佐证了这一点，该数据显示，在“二次封锁”消息正式发布之后，尽管英格兰地区“商业街和购物中心的购物者数量也出现了激增，但其总体客流量仍旧低于2019年。”
（图示：英国民众在排队进入Primark商店）
除了在消费者市场获得的优势，相比大型连锁零售商店，个体零售商店在疫情期间还具备大型连锁零售商店不具备的经营优势，其中最为显著的就是“规模经济效应”的消退。“规模经济效应”指的是，通过一定的经济规模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同时提高了资源配置与再生效率，这又会带来企业边际效益的增加。在新冠疫情爆发之前，全球化的市场带来了“规模经济”的迅速发展，大型连锁零售商店正是受益于这种经济模式。在“规模经济效应”的作用下，大型连锁零售商店能够通过扩大门店规模，增加门店覆盖比例来达到提高市场竞争力，获取更高受益的目的。对于“规模经济效应”而言，“畅通无阻的联结式商业环境”是促使其发挥最大作用的基础。新冠疫情在英国的两次爆发使得其国内“畅通无阻的联结式商业环境”受到破坏，跨地区经营运输成本增加，而消费者数量减少，这就导致大型连锁零售商店无法继续通过“规模经济效应”获取更多利益，因而也很难维持大范围的“规模式运营”，更别说从整体的经济萧条中轻易恢复。但个体零售商店所面临的情况却有所区别，因为究其根本，“规模经济”给个体零售商店带来的好处相当有限，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帮助大型连锁零售商店挤压了个体零售商店的市场。在疫情期间，“规模经济效应”逐渐消退的当下，个体零售商店在面对大型连锁零售商店时将不再同以往一样显得“毫无抵抗能力”，这是因为个体零售商店不需要维持“规模式运营”，在削减跨区域运输开支等方面也更具灵活性，同时，其还能根据本地区居民的需要调整售卖商品的类型，节省上架“非必须产品”的批发成本。而大型连锁零售商店由于“经营定位”的限制，不仅需要上架跨区域的“流水线式产品”，还需要保证自身产品的丰富性，以求满足更多消费者的需求，这在疫情爆发之前或许是最佳经营模式，但在疫情期间却给企业增加了较重的成本负担。
综上所述，“恐慌性消费”是促使消费者进行物资采购的基本动机，而个体零售商店，则凭借自身的位置优势吸引附近的消费者来此进行物资采购，与此同时，这些商店还根据其所在街区消费者的需求灵活上架商品，减少不必要成本支出，从而在疫情造成的经济大萧条期间维持着相对较低的关门率。
在消费者市场环境和经营环境改变的双重作用之下，英国个体零售商店终于迎来了新的转机，而这种转机同时也带来了英国零售业发展模式的变化。其中最值得关注的是，在疫情期间，英国经济发展出现了“去中心化”和“街道复兴”的趋势。疫情爆发之前，英国经济发展较为繁荣的地区主要是以伦敦为首的几个大城市，而在这些大城市中，发展势头较好的区域也一般是充斥着大型连锁品牌的商业街，简而言之，这是一种“资本集中型”经济模式。随着疫情的爆发，人员密集的大城市和商业街受到巨大打击，依附于客流量的“资本集中型”经济也遭到重创。与之相对，大量返乡的英国人却给大城市郊区，小城市，甚至是乡村街区的经济带来了更多客源，经济发展机会也就从“中心”分散开来，这种“去中心化”的经济还带来了英国当地街区的“街道复兴”，使得英国即便在暂时“失去”其大城市商业中心的情况下，也能继续发展街道经济。
由于目前疫情发展的趋势还不够明朗，英国政府也无法保证其能够在短期内抑制疫情的扩散，使社会运转恢复正常，那么“去中心化”经济带来的“街道复兴”就有可能成为经济萧条的大背景下，英国为数不多的持续发展方式。当然，个体零售商店也同样面临着一些需要重视的挑战，譬如一些售卖“非重要物资”的个体零售商店在“二次封锁”期间被勒令关闭，但另外一些大型连锁零售商店却不服从规定，以售卖包括“重要物资”在内的综合性商品为由，抢占个体商店的生存空间。因此，是否能借此实现“街道复兴”，从而使“去中心化”经济成为维持疫情期间英国经济发展的重要凭借，还要看英国政府能否以“高屋建瓴”的眼光来把握机会，统筹全局。
（作者简介：李征宇，上海外国语大学英国研究中心研究助理）
1 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20/nov/02/retail-hospitality-and-travel-firms-warn-of-heavy-losses-in-english-covid-lockdown
2 https://www.ft.com/content/840d3ae9-84b0-4f41-b7b1-b2a80248d460
3 https://www.theguardian.com/business/2020/nov/05/mini-boom-for-retail-in-england-as-shoppers-dash-to-beat-lockdown
